北有幽昌🇲🇴

我失败于向之所是,向之所欲,向之所知。
我是厌恶、白日梦、渴望,否则一无所是。
我走,只因为我的存在舒适而深刻,
一口黏在世界之轮上的痰。

【兰崔】天鹅与夜莺<2>

*原典背景下的二次创作

*​关键词:希腊式教导关系,骑士与他的持盾者,年龄差

*(写吃醋很有意思)







​特里斯坦的手指被缝衣针狠狠地扎破了。那根针扎在了他的虎口处,流了不少血,这使他没办法握剑,所以他一天的课程都变成了读经和礼仪。

教养的妇人告诉兰斯洛特,那是因为他想帮城堡里的​女人缝衣服,他想试试看那种精细活儿,却没想到他拿惯了武器的手力气比想象中要鲁莽,锋利的针穿透麻布刺在了他的虎口上。

兰斯洛特午饭后​在城堡最高处的露台上找到了他。特里斯坦双手捧着自己抄写的经文坐在城墙的缺口上,眼睛却看着远方。空地上男孩子们在追逐打闹,他只能摊着疼痛的右手好让伤口快些愈合。

​出于无奈,兰斯洛特信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手抄本。特里斯坦愣了一下看向他,连忙跳下来站在他面前,兰斯洛特找到一句经文低声念了出来:

“​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

特里斯坦做出了放松的神情:“​无花果树的果子渐渐成熟,葡萄树开花放香。我的佳偶,我的美人,起来,与我同去。*”

空气似乎有那么一秒停滞。气氛变得如同夜莺啼叫那晚粘稠,兰斯洛特轻笑着把手抄本放在一边,轻轻跪下来捧过特里斯坦受伤的手。干净的细麻布下隐隐约约还有一丝血腥味,他把这只手贴在自己脸上,​特里斯坦的手心因为受伤是炽热的,他的五指慢慢合拢,紧贴在兰斯洛特的脸上,包裹住他侧脸的下颌。

​特里斯坦跟着蹲了下来,他的身体缩到兰斯洛特的两腿之间。城堡的最高处没有人看到他们的亲密,城墙遮掩下也不会有人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感兴趣。

​“为什么要想着去做女人的活儿?那是她们的工作,和你没有关系。”兰斯洛特凑近了一些。

“​您的意思是,我也会有一位亲密无间的女性与我一起生活,然后这些活计全都是她来做吗?”特里斯坦的胳膊搭在男人的腿上趋于放松。

兰斯洛特停顿片刻,然后摇摇头。

“那不是生活,特里斯坦……那是,爱情。”兰斯洛特双腿分开坐在地上,让特里斯坦可以找个舒服的地方靠近自己,“你这么大的男孩都会在某一天找到自己心爱的人,与她共同旅行冒险,最后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举行罗马式的婚礼,生下几个孩子,养育他们成人。这就是爱情。”

​“每个人都如此?”特里斯坦追问。

“几乎每个人​……我想。”

​“那您肯定是那每个人之外的那些人。”特里斯坦狡黠地笑了。他背靠兰斯洛特的胸膛坐在他怀里,眼睛凝视着天边缓缓西沉的太阳,金色的眼愈发明亮,“您还没有孩子,我也未曾见过您有过妻子,身边只有我。您要求我去爱您,就像爱我最重要的东西那般,那……您要求我如何去爱您?您从我这里获得的是爱情吗?”

兰斯洛特被少年的追问挤入沉默的边隙。​但他继续摇头,特里斯坦眼里金色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倏然熄灭,红色的脑袋坍在骑士的肩膀上。兰斯洛特感觉到了莫名的慌张,但他的身体还是不紧不慢。他回忆两个人的亲密接触,亲吻和爱抚,一切特殊对待,对兰斯洛特而言,都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骑士对自己的持盾者会做的那样典型。不,那不是爱情,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很抱歉,我的小鸽子。”​兰斯洛特无意识地说着。

“我不是鸽子,我是夜莺,您上次才这样说过。”​特里斯坦从自己脸上扫去无奈和失望,仰头眯眼看着兰斯洛特。他伸着修长白皙的手臂挽过兰斯洛特的后颈,让他低下头来,自己略微冰凉的嘴唇贴在他的唇瓣上。

“我们什么时候能像我见到过的那些情侣般亲吻?”特里斯坦的声音像快要蒸发的露水。

​“我不知道。”兰斯洛特有些羞赧地走下少年给他准备的台阶,“或许等你再长大些。”

“喔——!”少年那处于变声期末尾的声音又兴奋起来了。​兰斯洛特眨着眼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心想:他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一年之中好春光,树树绿叶满枝冠,

“岑树与橡木,白桦和紫衫,纷纷披新装,

“猫头鹰呼唤,沉寂了月亮,

“蓝色帷幕下的夜晚,树树影影洒地上……”

​骑士们的队伍拖得很长,他们要去的地方距离自己的家并不远。城堡里的男孩子们都留下来看家了,只有一个人除外。

特里斯坦的手指尖裹着棉布​,怀里的竖琴在他的拨弄下发出清脆舒畅的音乐。他歌喉悠扬,押韵的诗歌在他口中变作真正的歌曲,一个个单词伴随他指尖的节奏从他嘴唇那里剥落下来,跌落进它们该去的地方。

曲毕时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特里斯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赞美,他在马背上颔首向周围人致谢,马蹄下一只猎犬叫唤着追逐着他,​捕捉马蹄扬起的灰尘,队伍这时慢下来了,他把竖琴收好,躬腰指示猎犬跳上自己的胳膊,然后把它抱在了自己怀里。

​“尤驰腾总算是累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临行前拿的零嘴喂给跑累了的猎犬,“我们还有多久到国王的城堡?”

被他​询问的人抬起胳膊张望,披风扬在空中猎猎作响。“马上就到。特里斯坦,我的盾牌呢?”

​特里斯坦闻言,一只手强有力地从马鞍侧面拎起一面雪白的盾牌,擦去上面花纹的灰尘,单手递了过去。兰斯洛特顺势把盾牌挂在胳膊上,他并没有看特里斯坦,而是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转过一个岔路,国王的卡美洛城近在眼前。

特里斯坦不是第一次面见国王​,但他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堡。

它比兰斯洛特的城堡要大好几倍,或许因为这里住着不列颠的统治者。这里也比法兰西的城堡要高,因为不列颠更冷一些,​这里的人也就更不擅长一些委婉的东西。

特里斯坦拨弄琴弦,竖琴稍微地发出几声呻吟。​尤驰腾从他怀里窜了出去,跟在兰斯洛特的马旁边,浩浩荡荡的骑士队伍在兰斯洛特的带领下走入了巍峨的城门。

太阳光从前庭落下,如同圣灵威光,战争之星​投出了他的长枪,在兰斯洛特身前绽放。明亮的阴影里特里斯坦眯着眼睛,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背影。兰斯洛特穿着黑色的盔甲,他的剑也是黑色的,马蹄与尘土摩擦,披风与马背交错,剑在剑鞘里弹鸣共振,这些细微的声响被特里斯坦猎人的耳朵悉数捕捉。

几乎所有人都说兰斯洛特是天下最强的骑士,他身负亚瑟王的信任与荣光受尽爱戴。他在战场与格斗场上无往不胜,品格高洁,完美无缺,令人心驰神往。​

但他回避我的爱意。特里斯坦腹诽。

他看到了亚瑟王坐在格斗场最高处,骑士领主们纷纷下马在场地边缘扎起自家的帐篷​,特里斯坦率先一步跃下马,牵着他和兰斯洛特两个人的马的缰绳朝马厩走去。

兰斯洛特只是抚摸他的肩膀,径自向前——他有那个特权,他在散漫的阳光里和亚瑟王问安,然后亲吻。​

少年见罢有些烦躁地踢一下马厩的栏杆,随手从木桩上扯下一截麻绳,把自己披肩的长发扎了起来。​他帮着其余侍从骑士把帐篷扎起来,绳子捆在一起有点难解开,他拔出匕首用力把绳结切开,动作干净又利索,盯着绳索的眼神过于锋利,这些都被国王看在眼里。

​特里斯坦撑着木桩越过竞技场的围栏,大胆地站在只有骑士们可以进入的地方,飞扬的尘土拂在他脸上,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和风一起振翅飞走,变为远天下的一缕残影。

兰斯洛特手里拿着酒杯,他顺着亚瑟王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场地边上站着个矫捷挺拔的少年。他的个子在这一年里长得非常快,只比自己矮半个头了。亚瑟王长叹一声,替他发出了他心里的感慨。

“再过一年,你的男孩就可以和你一样上马战斗了,兰斯洛特卿。​”国王举起酒杯指向在场地边缘漫步的特里斯坦,他扎起来的红发挨不住秋风的骚扰一直在人眼里跳跃,“和他谈过吗?他以后想去哪里,侍奉什么人,还是说和一些圆桌骑士一样四处冒险?喔,我想起来了,你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你应当问问他这些事情。”

​“我想这些我会在他不长个的时候问,亚瑟。”兰斯洛特顿了一下回答,他腋下夹着自己的头盔,却感觉头盔比平时重了些,“他即将成年,你我都无权过问他的意愿。我希望他能离开我,去别的地方闻名整片土地。”

​亚瑟王没有过多的言语,他的手掌拍在骑士背后,然后轻轻地抚摸两下。兰斯洛特点了点头,他继续凝视自己的持盾者,高个子的少年被维护秩序的骑士赶到了场地外的帐篷附近,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然后蹲坐在木桩上,奇怪的是,他的目光没有追随他的骑士。

兰斯洛特忽然觉得盔甲里面分外的热。​

————

最强的骑士上场之后博得了满场喝彩,无论他用剑还是长矛​,格挡或者进攻都牵动所有人的心。他漆黑的铠甲在微弱的阳光下反光,马匹在他身下高高扬起前蹄,嘶鸣着,他的长矛就穿透其他骑士们的盔甲,挑穿他们的马鞍,一往无前。透过头盔的缝隙观众们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眼明亮又饱含魅力,充满成熟骑士的诱惑。

特里斯坦抱着兰斯洛特的备用盾牌​坐在阳光下,他眯着金色的眼睛捕捉兰斯洛特的每一个动作。他的四肢有些痒,在尘土飞舞的幻觉里他总感觉骑在马上的是自己。他和兰斯洛特一起注视着正面突袭而来的敌人,还要防备来自身后心血来潮加入战场的对手,他的眼睛固定在了那个人身上。

​此时从场地的右后方冲出另一个骑士,在其他对手被打回自己的帐篷时,这个新来的对手就像身下的骏马一样,掠过特里斯坦的耳边如同一阵黑色的暴风,他猛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场内爆发出兵器交戈的巨响,袭击的骑士从头盔下发出舒爽的大笑,围观的贵族们纷纷站起,欢呼声此起彼伏。

​“兰马洛克!兰马洛克!兰马洛克!!”

​特里斯坦的耳朵里接连不断被打进铁器碰撞的声音,长矛擦过盾牌,剑柄敲击手甲,带着激烈的战意杀入场内的骑士同样骁勇善战,在兰斯洛特面前毫不退缩半分。所有观众连同特里斯坦都看呆了,那两个骑士缠斗在一起难舍难分,渐渐的他们身上都开始受伤,特里斯坦想要张大嘴喊什么出来,但他的喉咙好像被尘土堵住了,他的脊椎发热,他想骑到兰斯洛特的马背上去,接过他的长枪,对着毫不留情的兰马洛克抛出狠狠的一击——

“抱歉!太抱歉了!什么,已经开始了吗?!我错过哥哥们和兰斯洛特卿的比试了!啊……兰马洛克骑士……”

特里斯坦身后传来铠甲摩擦的跑步声,来人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骑士,他没有穿戴手甲,漂亮的双手紧握自己的长枪,正慌里慌张地寻找什么。他看到了特里斯坦,于是大踏步跑了过来,热情地和他搭话:

“您是哪位的随从?奥克尼,奥克尼家的帐篷在哪儿?啊……您不知道,那这里是?兰斯洛特卿的帐篷!太……太棒了!​好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但哥哥会说我的,我先失陪了!比试结束之后我再来拜访!”

​年轻骑士慌里慌张地行礼,他的目光不离场上的兰斯洛特,但匆匆忙忙离去一路打听自家帐篷的所在地了。特里斯坦听见了其他骑士称呼他的外号,他们喊他美掌公,奥克尼家的小骑士。

​特里斯坦朝空中吹了声口哨,他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被放在桌子上,然后他扎好自己的腰带,从帐篷里取了一只羊皮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竞技场,朝城堡外的密林走去。







————

兰马洛克在地上摔了一圈,他感觉地上的泥土钻进了盔甲的缝隙,有一些还扑进了他脸上的伤口里,着实有些痛。他从地上爬起来摘下头盔,举起一只手投降,场内的欢呼声尽数为兰斯洛特喝彩,冠军当之无愧又属于那最强的骑士。​

兰斯洛特用胳膊把他挽起来,从马上下来揽着他的肩膀去他的帐篷。但迈出场地的时候兰斯洛特愣住了,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却没找到一丝痕迹:“兰马洛克卿,这边站着的男孩你看见了吗?”

“男孩?”兰马洛克卸下身上沉重的板甲交给兰斯洛特的随从,他这才回忆起自己似乎是从一个少年身边冲进场的,“长什么样,红色头发,个子还算高的那个?”

“……我担心他在亚瑟的城堡里走丢,但我要去领受奖赏。你代我去寻他。”兰斯洛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连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就急匆匆地佩剑跑向了国王的方向。兰马洛克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亚军的他没有分享荣光的必要,他估摸没有马的少年也走不了太远,于是顺着最近的大门往外走去。

没有多少绿意的土地上有歪歪斜斜​的脚印,它们通往城堡外的密林深处。兰马洛克拔出较短的佩剑,砍开路上的荆棘和杂草,发现这些地方已经被人熟练地清理过了。但通行的人显然身形瘦弱,只留出了狭窄的空隙。树木掩映下风传来清淡的气息,那是湖水的味道,溪流潺潺带领他往有人的地方走去。

特里斯坦在湖边弄出了巨大的声响,当他抱着那只白色的鸟冲出芦苇丛来到兰马洛克面前时,他的头发上沾了一片金黄的树叶。

兰马洛克警觉地竖起佩剑,当他定睛看到面前人的脸庞又把剑放下了。特里斯坦倒是很困惑,因为骑士们比试都戴着头盔,他不认识面前的人就是从自己身边掠影而去的骑士。他的怀里抱着一只天鹅,可怜的白鸟正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的匕首顶在天鹅修长的脖颈上,却没有弄伤它。兰马洛克看到他的袖口露出一截强有力的臂膀,那上面有密布的疤痕,大约是优秀的持盾者在训练中留下的。

​眼前的少年个子修长,如同长成的榛树般曲线挺拔,眉目清秀而美丽,但他的肌肉紧实有力,仔细端详比乍一看要强壮得多,是一头闪烁勇猛光芒的野兽。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兰马洛克在他的鬓发下发觉了他的红晕,于是摊开手试图缓解尴尬。

“我想你就是……呃,兰斯洛特的那个?”他指了指特里斯坦怀里的猎物,努努嘴,“这玩意的肉不好吃,我吃过,如果你是想要捕猎,林子里还有鹿,而不是欺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特里斯坦低头看向天鹅,他似乎过于紧张地捏着它的脖子,导致瑟瑟发抖的白鸟已经有些窒息了。他一松手把天鹅放开,重获自由的漂亮鸟类跌跌撞撞地扑棱几下羽翼,飞起来冲进了芦苇丛中消失了踪迹。

“我不是为了吃它才抓它的。”特里斯坦收起了匕首,目光追着天鹅直至它消失,“您看起来是一位高贵又强大的骑士,爵爷,您来这儿找一个小仆从做什么?”

​或许是他收刀的动作过于娴熟,兰马洛克不由得产生了兴趣。他从腰间解下一把剑,丢了过去,等特里斯坦接住以后拔出了另一把剑,刚刚才被兰斯洛特击败的身体里仿佛又充满了活力:“你是他的人,那你肯定也被他手把手教导过,来吧,小骑士,和我比试一场!”

特里斯坦明显愣了一下,但他还是迅捷的抽出剑,下一秒兰马洛克的剑锋已经抵达他的鼻尖,霎时间红色的鹰隼从他剑下突风而出,特里斯坦扬起的红发带着湖水清澈的水气,散发金光的双眼震慑敌人时就像太阳般明亮。

“您对后辈提出决斗的举动太不讲理了……但我还会全力以赴,爵爷。”​






​黄昏的阳光七扭八歪钻过茂密的树冠落在他们脸上,闭着眼睛的特里斯坦仰面靠在一棵树上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即将去冒险战斗的骑士。他累了,手心的汗使他握不稳剑柄,靠在他身旁的兰马洛克信手把剑拿了回去,犹豫一下,还是按回了剑鞘里。

“我想兰斯洛特有更好的给你。”

​“……他?”特里斯坦吞咽着带血的口水,喉结在他白皙的颈部滑动,他的皮肤闪着汗水的光泽,“兰斯洛特要顾及的和我一样的人太多了,那些年轻人都崇拜他,敬爱他,甚至还有已经成为骑士的人……”他想起了竞技场里遇到的那个奥克尼家的骑士。“他要照顾他们每一个人,啊!可爱可敬的湖上骑士,我们都以他为荣!”

他的腔调带着吟游诗人的做作,兰马洛克笑出了声,把剑按在地里放松身体。

​“而你是他的持盾者,特里斯坦。”一番武力的较量后他得知了少年的名字,“你勇武异常,你注定就和其他人不同。我乐于见到你成为一个英雄和伟大的骑士。而你又怎么看你的指引者?他是你的恩师,父亲,还是挚友?”

​特里斯坦甩着全是泥土的袖子,他的胳膊和肩膀被兰马洛克狠狠地敲击了几下,正痛得他皱眉。听到这句发问他顿住了动作,眼神闪烁看向附近的湖泊。

湖面平静无波,偶尔有风吹过,但已经趋于宁静的夜了。天鹅不会再来了,夜莺的声音渐渐地此起彼伏。

​“……我们亲吻过,同床共枕,也讨论过何为爱情。但那只是他对我的关爱。这些已经够多了。”特里斯坦抬头,看着兰马洛克讶异的侧脸,“您告诉我,我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兰马洛克陷入沉默,但他并未表达出别的感情。他闭着眼把下巴搁在剑柄上,他已不再年轻,但身边的少年的未来如此繁茂。

​“你觉得足够么?男孩。”

“我想我并不餍足。”​

​“那你值得他的更多,包括他本人——我是说当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之后。”










————

​这份狂放的美好与无尽的孤独,

属于我儿时的森林和天空,

那份美好贯穿整个旅途,

当黎明破晓 黑夜诉说着它的传奇,

狂放即美好 无尽的孤独,

正是对灵魂的渴望,

我摇篮中的坟墓 埋葬我的地方,

是荒野的最后一隅……

​庆功宴总是漫长又繁琐,而兰斯洛特没有任何可以中途离去的理由。附近领地的领主们带来了他们的女儿,那些少女会献给他象征仰慕的鸢尾花,卷在用于撰写诗歌的羊皮纸里,扎上她们发丝上的布条。

他想起特里斯坦,万物蓬勃的春日少年拉弓的手指从野外采来野玫瑰,指尖不可避免地​流着血。他把花朵插在花瓶里,坐在旁边抱着竖琴歌颂春天和田野里的农家女孩,被荆棘刺破的手指在拨弦的时候悄无声息愈合,变成透明的茧。

​亲吻那样的手指是什么感觉?兰斯洛特被自己神游的念头惊得一愣,他仰头看向窗外,星星从旷野升起,夜晚来临,而兰马洛克还没有把他的少年找回来。

“亚瑟。”他匆忙起身,披风卷在椅子扶手上,国王帮他​轻轻扯开,“我失陪一会儿。”

​骑士离场的步伐有些慌乱但沉重,那些女孩子是听不出来的,只能对他盔甲的撞击声表达艳羡。吹来穿堂风的走廊里他的脚步分外响亮,大门在尽头打开,夜色里传来了少年度过变声期的笑声。

​他感觉到了无名的愤怒,怒火仿佛烈酒灼烧心脏,他刚刚确实喝了酒,但那不是理由——他在愤怒什么?少年的晚归,同僚的不作为,还是——还是别的?兰斯洛特感到自己的喉咙里塞了一团棉絮,里面还有新鲜的蒲公英种子,吸干他的水分想要往外生长。

​湖上骑士大踏步上前,他的声音爆发了出来:“特里斯坦!”

​阿隆戴特的剑柄当啷两声卡在兰马洛克的手甲上,阻止了后者握住特里斯坦的手观察他手掌心张弓射箭的痕迹。铁器的共振传递到了特里斯坦的指尖,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从未在兰斯洛特那里感觉到的冰冷。

天鹅从夜晚的湖水里飞离,正如他无数个夜晚做的噩梦那般。​

​“是……兰斯洛特爵爷。有何吩咐……?”他唱歌的嗓子在颤抖。

兰马洛克摊开了肩膀,似乎是往哪里啐了一口,干笑着摆手往城堡里走去。他饿了,需要吃点东西作为酬劳。

​不知为何特里斯坦突然放松了。他悬在半空的手猛地被兰斯洛特拉住,愤怒的骑士紧紧捏着他的手腕,湖水沸腾了,灼热的视线洒在他领口敞开的胸前,洒在他紧身的腰带束缚的腰线,最后定格在他手上。

兰斯洛特轻轻俯下身,他意识到亲吻这个男孩子已经不需要跪下了。他长大了。

​他的唇尖触及弓箭手指尖的薄茧,贴在柔软的嘴唇上,按着对方的指腹抚摸自己的脸。特里斯坦如他所愿,手掌摩擦他的下颌,皮肤贴在那块突出的骨头上。

“你爱我?”兰斯洛特的目光就像剑那般​直刺人心。

“……我像爱我自己那样爱您。​”特里斯坦囫囵着言语。

“不,”兰斯洛特摇了头,他不想要这样的答案了,“​你会成为名声响彻天下的骑士,我要这个骑士深爱我。”

“您会回报他这样的爱意吗?”这回换做特里斯坦​发问了。

“当然,他获得的荣誉属于他自己,而他会遭受的苦难我必将分尝。”​

特里斯坦束起头发的麻绳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松在了​地上,红色的火焰在夜色里飘散,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兰斯洛特忍不住用手扑住,轻飘飘的发丝从他黑色的铠甲间流沙一样滑落。








tbc.​

*:旧约 雅歌 2-1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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