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幽昌🇲🇴

我失败于向之所是,向之所欲,向之所知。
我是厌恶、白日梦、渴望,否则一无所是。
我走,只因为我的存在舒适而深刻,
一口黏在世界之轮上的痰。

6.0真名剧透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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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弥斯背着那个比他体型要大几倍的行李来到了河口。

他要在这里寻找一个摆渡人。当地人正在逐渐搬离这座城市,因为河水正在吞噬砂质地貌,流失的红土下是坚硬的石灰岩,这里已经没有了可以耕种的土地,就连建筑也在摇摇欲坠。忒弥斯来到了这里,比他长几岁的友人阿泽姆,那个在大学里总是与他争论存在论与天文学的友人前不久在深山里探险意外身亡,人们在他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了一封几年前就写好的遗书。于是他们把它给了忒弥斯,说,要不你去实现他的遗愿吧。

河岸边没有可以购买食物的商店,所有商铺都关门了。偶尔有一两只水鸟偏偏飞过,掠过他白色的头发。捕鱼的老人好心地分给他半碗鱼汤,他吸溜着不多的鱼肉填满半个胃,河面上的浓雾逐渐散开,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撑船而来。他的船桨劈开两侧激流的河水,浓雾以他为中点,让忒弥斯想起了摩西。

他上了摆渡人的船。你去河对岸吗?摆渡人问。是的。忒弥斯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摆渡人找给他的零钱比想象的多得多。这年头已经没有年轻人愿意来这里了,自从某件事以后。摆渡人在抽烟,那是不怎么高档的香烟,劣质的烟草味让忒弥斯想要呕吐,但他忍住了。摆渡人一袭黑衣,沉默地带他在广阔的河面上漂流,绕过巨石与垃圾堆,他的双手饱经风霜,强而有力。

某件事。忒弥斯好奇。这里是阿泽姆的故乡,不可能没有什么逸闻——虽然阿泽姆从未提起。摆渡人吹出一缕烟雾,他的声音沙哑懒散。是的,一件遭诅咒的事。七年前我还年轻,你不会以为我已经四十多了吧?那时我只有十七岁。这座城市倚靠河流而建,人们生活在冲积平原上,有着沃土与水源,人人生活幸福。我与我的两个……朋友,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但我们一直很要好。

话题似乎偏离了主题,但忒弥斯没有打断他,路程还很远。

你今年多大了?摆渡人问。二十一。忒弥斯回答。嗯,二十一,不错的年龄。摆渡人转过头,一缕白发从他兜帽中流出,他有着苍老疲惫的金色眼睛,不像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你知道吗,我曾经也跟你一样,看起来充满活力,那时我的头发是棕色的。我的一个朋友……他总是想去外面的世界,我的另一个朋友想留在这里与我一起,但他也希望对方能回来给我们讲讲外面的见闻。前者想要带走后者,然后我们大吵了一架,那个想要外出的朋友就跑了出去。

跑了出去。忒弥斯总觉得这个性格似曾相识,但又不那么一致。

我那温柔的朋友觉得这是他的错,于是出去找他。我陪他打着手电找过每一片玉米田,在黑暗中我们失散了。我再遇到他时已经是后半夜,他衣不蔽体地躲避在农户的干草堆里,而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出走的友人——可我剩下的这个朋友却也疯了。

船桨滑过深黑的河水,忒弥斯探头望去,他在河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细致的少年脸庞,水面如同墨玉般沉静地注视他。水里散发出一股类似尸体降解的腐臭,但并不浓郁。

七天之后他逃出了精神病院,人们看到他跳到了河里。我报了警,求助了报社,但没有人找到他的尸体。没有人——他们捞不起来他,他们说他可能被冲到了海里,他们说他被鲨鱼吃了……他们说。

摆渡人深深叹息,他的驼背愈发明显,撑着船桨仿佛无法站立。忒弥斯想要帮他,但他摇头,指着船舱里的一根麻绳。帮我把渔网捞上来。他说。忒弥斯有着青年人应有的力气,他握住麻绳双手一拽,渔网从水里升起,但里面除了垃圾与死鱼什么也没有。

摆渡人什么也没说。

忒弥斯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在这里做船夫七年了。摆渡人改换了话题。他死了之后,河水就变成了恶魔。它冲垮了人们的生活,也将城市的活力带走。我?我为什么不走?嗯,我不能走了。我想他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但一直不肯出来见我……他或许还在哭泣,等着某个人来对他道歉。但我觉得那家伙兴许是死了,没人能跟他道歉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他。外人说这里是冥河,通往地狱的入口,那我就做冥河的卡戎,如果哪天我也得死,也是他害怕孤独把我扯下去的。

年轻人,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忒弥斯下了船,面前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市。摆渡人用一个转手腕的动作跟他挥手道别,留下这个问题回到了迷雾之中。

我不知道。忒弥斯喃喃低语。阿泽姆的遗书里只有一句话:回家。忒弥斯此时站立在家的土地上,但这里早已不复存在。何处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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